刚过中午时,路一泉便收拾好东西,将程灵歌准备好的几枚成品凤转镇魂丹,以及她写下来的方子一通包裹妥当,准备带着汐儿下山回平阳城。程灵歌让黑风白叶守门,自己说要送路一泉下山。
不消想便知,一边是程灵歌似火的热情,另一边是同样来自汐儿亲切可人的撒娇,这二者加持在他身上,更是倍感压力。
所以这一路上的气氛是一种极其微妙的尴尬。路一泉在最前边,汐儿是最后边,中间还夹着个程灵歌。汐儿一直想找机会与路一泉在一起,可后者却一直闪躲,就这样在三人中不断转换方位,行了半柱香时间都没个结果。
路一泉好说歹说,连哄带骗说自己一定会回来看她,终于婉言谢绝了程灵歌再送他们,两人独自下山。原先送他们来的轿夫早就跑得没影了,因为汐儿伤势未愈不能过于劳累,为了让她能有空休息,路一泉决定抱着她一路回到平阳城。这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负担,还能趁此机会锻炼锻炼脚力。
下山路远比上山时轻松得多,路一泉的踏云步催动之下,轻轻一跃就能从山路上飞下近百个台阶,内功运转中,身轻如燕,落地如羽毛触水,不出一点声音。
日头才爬上山坡不久,路一泉就带着汐儿回到了平阳城。
“难以置信……城内的整修竟然可以进展得如此有条不紊。”路一泉望向城内,不禁叹道。
平阳城昨日才遭受七阶魔兽的一番肆虐,今天一早依旧有人正在街上运送货物和建材,守城的卫士神情肃穆,目不转睛地盯着过往的行人,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的危险。
这给路一泉带来了麻烦,更是费了不少时间才堪堪通关。城内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少了一大半,十有八九的商铺也闭门谢客。惧怕再一次兽潮来临的人们,大多都收拾行李离开,朝北迁徙了,而留下的都是心系这座城池,精诚团结的平阳城百姓。
当然,这也少不了要归功于江家古家两大修真家族惊人的响应速度,尤其是江家,在翔武公国派出救援和物资补助之前,已经安置好了大部分的百姓避难之所。
做事顾全大局,遇危奋勇当先,像平阳城主江别燕这样的人中之杰,路一泉向来敬佩。
“不过今天还是要尽快把药材都准备完毕。”路一泉心想。虽然江别燕也很看重他,更将他奉为座上宾,但他还是不想去江府麻烦别人,或是打扰江子淮修炼,便带着汐儿,一路直去街市上采购药物。
半晌之后,路一泉问了几遍路,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。
“天宝坊。这名字真有些气派。”路一泉望着头顶鎏金黑漆楠木的牌匾,说道。
这个便是城里最大的一间丹药房,名字里带“天宝”两字的产业和商铺,都属于整个大陆最大的财团,“天宝山庄”,售卖有修真所用一切所需:法宝、药材、丹药、功法,甚至药鼎等等,包罗万象无所不有,但凡你能想到的修真材料,它皆有所专卖,可谓是修真四要素齐备之地。
不想再多耽搁时间,路一泉便拉着汐儿走进眼前这间典雅高耸的阁楼,取出怀中的药方,上前朗声道:
“可有主事的人?我们是前来配药的。”
“有!”
路一泉问询的声音传入其内,不多时就有一个身穿青袍的中年人走出来,衣袖轻抖,十分客气地说道:“欢迎贵客光临!说起来这兽潮之乱是真的打搅咱们生意,扫地的伙计昨晚就跑路了,地有点脏乱您别介意……啊话说回来,我天宝坊无所不有,更有数位供奉的炼丹师,可满足您一切需要,不知贵客要配什么丹药,可有药方?”
“在此。”路一泉上前一步,将手中药方递了过去。
然而这只是一半的丹方,他手里还留有另一份,这自然是程灵歌吩咐的。以这方子凤毛麟角般的稀有程度,一旦传于世间,足以让很多人为止疯狂……当然,她只是如此自称。
那主事看了一眼,起先并没注意,上下一扫,顿时神色一变,顿时震色道:“这丹方……五阶丹药凤转镇魂丹?!”
“是您真的识货,还是这药方本来就不是很稀有?”路一泉问道。
“这,这真是太稀有了!”他的脸色通红一片,犹如激动过度,在得到路一泉肯定的回答后,当即恭敬道:“贵客临门,有失远迎!各位请随我来,我领各位去见我天宝坊平阳分坊的坊主。”
路一泉虽不想麻烦,但看对方那副谦恭的神态,便也不好拒绝,只能跟随着这名主事前往内厅。
在众人注视下,那名主事推开一扇雕琢瑰丽的木门,只见门后是一间空屋,只有一把粗黄藤椅摆在正中,对面是几张木椅。一张红木长桌上面文房四宝皆备。墙边镂空摆架上,寥寥放着几件青花瓷器。只不过,房间里空无一人。
身边走来一个一身水青色纱衣,打扮成丫鬟模样的女孩端着茶盘过来,朝路一泉和汐儿摆了摆手,说道:“客人,请……”
“喔,好。”路一泉接过茶盏轻抿一口,赞道,“这茶好喝,叫什么名字?”
那丫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,一副非常怕生的样子,不说话了。
“是玉山铁观音。”身着青衣的主事赶紧解围,打起了圆场,“她……向来有些怕生,您可不要见怪。”
“丫鬟初来乍到,做事情不利索也无妨,我们就坐在这里等着坊主过来。”路一泉说道,便转身在红木桌前的椅上坐下。不过话一出口,他却看到主事的脸色变得尴尬起来:
“这个,坊主她……”
而那丫鬟已经把茶盘放在了桌上,拿起茶壶给汐儿也倒上一盏。路一泉刚想说些什么,却看见丫鬟已经转身走过去,忐忑不安地慢慢落座在了对面的藤椅上。
“哎,哎?!”路一泉瞪大了眼睛,嘴里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。
主事一脸歉意:“我忘了跟您说,她就是我们的坊主……”
“这……”
路一泉睁眼一看,坐在身前的女孩看上去也有十六七岁了,一身水青色素袍打理齐整,一头黑发理成层次分明的短发,直垂至肩,后脑勺还扎着一个有些稚气的小马尾。看上去毫无华贵之色,除了小脸还算精致白皙得有些出人意料之外,实在就是一个毫无亮点的女孩。
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天宝坊的坊主,她的实力必然不可小觑。这下自己反倒成了个有眼不识泰山的人了,要传出去不免丢脸。
“失礼了,坊主……”路一泉赶紧抱拳致歉,“姑娘,你叫什么名字?”
那女孩仿佛是被路一泉的话吓了一跳,脸变得通红的同时,她还紧张地搓起了手。嘴唇抿了一小阵,最后挤出几阵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:“凌,凌#%*……”
“姑娘,能不能麻烦你说大声点。”路一泉尴尬地笑了几声,把身子凑得稍微近了一点,本以为这样可以让自己显得亲切,不料在那女孩的心中起了彻彻底底的反效果。
她吓得身体一抖,最后蹦出的话语声更加细微了:“凌#%*……”
她惊慌的双眼里都泛起了透亮的水光,那种楚楚可怜,弱不禁风的气质似有魔力一般,只看一眼便不能移开。
“不好意思!她叫凌素清。”主事干咳了几声,“她平常都在后院炼药,技术在整个公国堪称顶尖,可惜极少见客,这怕生的毛病……恐怕还得她家里人来帮帮她改正了。”
说罢,主事跑过去,悄悄地在她耳旁说了一段话,那姑娘的眼神在一瞬间泛起了强烈的波动,把嘴贴在他耳边,悄声回了几句。
主事直起腰来,慢慢问道:“客人,您说您是有凤转镇魂丹的方子,是吧?”
路一泉点了点头。
得到路一泉的肯定后,凌素清的神色更加起伏不定。她微微抬起手指,指向路一泉,用只比刚刚蚊子叫一般的音量大一丢丢的声音问道:
“客人……您,您的名字?”
“路一泉,路分三千的路,一生万千的一,泉流归宗的泉。”路一泉抱拳朗声说道,又用手掌示意身旁的汐儿,“这位是我的徒弟,汐儿。”
“路一泉……”凌素清喃喃,却是听到一旁主事发出惊呼,目光陡转,上下打量后恭敬地询问道:“不知贵客可是那打败尸冥宗少主,在兽潮之乱中大放异彩的路一泉?”
“正是在下。”路一泉不置可否,他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,且说不会有人能威胁到他,再者他也没遮掩的必要。
“原来你……就是路少侠。”凌素清嘴里说出的句子总算是越来越长了,虽然还是有些文弱气,但也还是让路一泉开始松了一口气。
“坊主过奖了。”路一泉自认当不得天下无双,也就无法收受对方这般赞誉。
凌素清朝主事耳语了几句,他当即眉开眼笑,拱手说:“路少侠若要炼制凤转镇魂丹,来我天宝坊自是最好的选择,我坊的供奉丹师炼制丹药成功率当在六成以上,提炼的纯度也是方圆百里内最高的。”
“若真如坊主所说,那真是再好不过。”路一泉点头。
“此外,凌坊主还说自己仰慕少侠的大名许久,若不嫌弃,她想要一个签名。”主事接着补充道,这一句下去,那小姑娘立刻满脸红霞腾起,弯下腰躲到红木桌子底下去了,只传来几句微不可闻的抗辩:
“才,才没有……”
路一泉不置可否地笑了几声,拿起一个储物袋递到桌上,接过话道:“坊主,那就麻烦了。这是我等的谢礼。”
凌素清看了一眼,手却往前一推,将袋让了回去。
主事在一旁说道:“少侠,毋须如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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